“东风吹水日衔山,春来长是闲。落花狼藉酒阑珊,笙歌醉梦间。佩声悄,晚妆残,凭谁整翠鬟?留连光景惜朱颜,黄昏独倚阑。”一阙南曲《阮郎归》,情意缱绻道不尽。悠长的曲调,似乎是来自遥远的唐诗宋词的回声,唤醒了数十位现代人心底的艺文情愫与传统记忆。
11月底,时逢初冬,南国之滨依旧翠意葱茏。第五届“海峡两岸曲艺欢乐汇”在福建泉州晋江市揭开了迷人的面纱。作为“欢乐汇”大餐前的开胃菜,“南音雅集”正在晋江五店市南音会馆上演。没曾想,开篇就是“冬日望春风”,让人有“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的惊艳。
根植传统——
那些“千家罗绮管弦鸣”的荣景
许多人听过昆曲,甚至知道南戏,但南音相对却陌生一些。
南音也称“弦管”,最早可以追溯到汉代。其后晋、唐、宋等朝代的中原汉族移民把音乐文化带入闽南地区,并与当地民间音乐融合。可以说,南音与闽南要津泉州相伴而生。例如,宋代泉州是著名的东方第一大港,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吸引了大量的中外客商和文人学士,在“千家罗绮管弦鸣”的繁荣景象里,南音也如鱼得水,蓬勃发展。
尤为难得的是,南音始终保持着古代中原的古风古味,有“中国音乐史上的活化石”之称。
比如,唐代琵琶普遍用拨子,且是横抱姿势,泉州南音至今保持这一遗制;南音中所用的“拍板”及其演奏方式,与敦煌壁画中的伎乐图一模一样;南音中保存了许多唐、五代的著名诗词作品,如上文提到的《阮郎归》就出自李煜之手,再如李白的《忆秦娥·箫声咽》,刘禹锡的《陋室铭》,牛希济的《生查子·新月曲如眉》等;许多宋元南戏早已遗失的曲目,如《王焕》中的名曲“杯酒劝君”等,也保留在南音中。
有道是 “诗在民间”。那些大半都已湮灭无闻的唐音宋调,借助南音这个在民间口耳相传的“多媒体”孑遗,让现代人得以窥见一鳞半爪。随着闽南人向外迁徙,南音传到了台湾、港澳和东南亚等地。在客居他乡的游子心中,南音就是华夏传统,就是精神故乡。每年春秋二季,弦友共聚祭拜五代十国时期的乐神郎君孟昶,以乐会友,管弦和鸣。
跟其他传统文化样式一样,南音如今同样面临传承与变革的问题。用南音爱好者、晋江人杨仁华的话来说,依靠企业、华侨等捐资而得以生存和演出的民间南音乐团,需要内部的改革和创新,真正发扬光大南音这一古老乐种。
在“海峡两岸曲艺欢乐汇”中,南音表演《根在五店市》赢得了满堂喝彩。主创人员表示,在采用南音传统曲牌“中滚”,努力保留原汁原味的同时,也运用情景化、曲艺化的创新表演,让观众从另一个角度审视南音的美,感受南音带来的那份离别的乡愁。
开枝散叶——
“讲闽南话的地方就有南音”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一首《卜算子》,经台湾南音艺术家谱曲编排,再由大陆南音“弦友”巧用二胡、琵琶、洞箫等器乐低吟浅唱,顿时给人一种别样的音乐体验。
台湾“南管才女”林素梅听得满心欢喜。她对南音渡海来台的历史是再熟悉不过了。南音从清末传到台湾至今,遍布在台南古城、彰化鹿港等地,已有近300年。南音在岛内开枝散叶,正是源于千年不衰的深厚底蕴。比如,相较南音入台史,漳州南音社的存在就有好几百年,就连东山一个拍板就有300多年的历史。
闽台本是同文同宗同源。来自泉州石狮南音艺术家协会的吴为永说:“只要有讲闽南话的地方就有南音,南音促进了两岸艺术家的交流。”让南音艺术大放异彩的“海峡两岸曲艺欢乐汇”,就是国台办确定的长期对台文化交流重点项目。
在两岸间穿针引线的南音艺人越来越多。2002年,嫁到台湾的泉州艺人王心心开创了“心心南管乐坊”并面向岛内社会招生。同样,首位让唐诗宋词作为南音词源的台湾南管音乐老师、作曲家卓圣翔,一生都辗转大陆和台湾等地推广南音,单单谱写的曲子就有1000多首。
随着两岸互动日益密切,南音的传承与发展也成为文化交流的重要话题。
在卓圣翔的眼里,旧时的南音部分曲目相对粗糙,到了现代已无法再次去公开演奏。“我们的做法就是把唐诗宋词加进来,目前在台湾已经有很多人认同这种‘新南音’。”王心心也介绍说,她在传统曲目如《昭君出塞》中,融入现代舞的肢体动作,给台湾南管(南音)带去创新的血液。
林素梅认为,台湾南音和大陆一样,常出现在红白喜事等多种场合。不过台湾的南音公益性质居多,离商业化和金钱比较远。多年前,她就到厦门推广南音,至今她仍觉得学南音首先要摆正观念,即“对祖先文化的尊重,慎终追远”才是南音的根本。
2014年5月8日,在泉州府文庙夫子泉茶馆,泉州南音乐府的社长、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南音代表性传承人夏永西在拉奏二弦。
漂洋过海——
海丝沿线传唱不息的“乡音”
离乡背井去海外发展的人们,把南音视同“乡音”。宋元时期,随着“海上丝绸之路”的不断开拓,南音随着泉州人的足迹遍及东南亚,远达欧非。经千百年的“大传心授”,南音在“海丝”沿线国家传承不息,推动着“海丝”沿线国家及地区的文化交流。如今在东南亚各国,每年华侨华人依旧会举行区域性的音乐交流活动,其中最著名的当属“国际南音大会唱”。
十几岁时,泉州人夏永西就练就了娴熟的演奏技巧和深厚的南音功底。1984年,他被菲律宾民间社团邀请去教授南音演奏。这一去就是30年。
夏永西说,单在菲律宾便有五个南音社团,数百人之多,社团由华人企业家捐资成立,每周各个社团轮番进行演出。用菲律宾长和郎君社蔡友声的话说,“身在海外,每每想念家乡泉州,常会听听南音,听到南音就会找到家乡人”。
来自新加坡湘灵音乐社的丁宏海介绍,新加坡南音唱法也是百花齐放,有原汁原味的,有较传统的,还有新元素的。早前,当地社团也邀请泉州的老师去传授唱法,“现在,当年的学生已成了老师,开始传授更多的新加坡年轻人唱南音”。
“南音和语言一样,是跟着人走的。”华侨大学文学院教授王建设说,至今南音唱词中仍然保留了很多中原古汉语的发音习惯,以南音为载体,这种传统文化也在海外保留下来。南音也成了维系海外侨胞乡情的精神纽带。
在林素梅、王心心、夏永西等人的眼中,南音不但是传统的,也是世界的。早在宋元时,南音的发展就吸收了传入泉州的阿拉伯文化等外来因素,而逐渐孕育出开放兼收的格局和独具一格的风韵。2009年,泉州南音正式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公布的第四批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而 “泉州南音研究”也被该组织多元化文化部列入“中亚——东西方文化间对话”项目计划。
原标题:说闽南话的地方就有南音—闽南文化泉州南音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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